第41章(2 / 2)

众生在一旁嘘声。

孟为道:「先生,您不会射箭啊?」

「凡是和武力相关的,我都不会。」宋问道,「所以尺有所长,寸有所短。人总有做不到的事情嘛。」

冯文述道:「比之不能,不公更叫人难过。」

宋问在他们面前坐下,好笑道:「蚍蜉撼树,没能推倒大树,便说这世间不公平吗?」

梁仲彦道:「我等若是蚍蜉,那御史公,太傅,与大理寺卿,也算蚍蜉吗?那这颗大树,天底下,还有人能晃的动吗?」

众生纷纷应和:「不错!」

「不服!」

李洵怕他们冲动:「大家都别胡说。」

宋问对着梁仲彦勾勾手指:「你起来。」

梁仲彦遂起身。

宋问走到他面前:「你打我。」

梁仲彦懵了一阵,举起手道:「我没有!」

宋问:「啧,我让你现在打我!」

梁仲彦匆忙收回手,背到身后:「学生不敢。」

宋问道:「你比我强大,你为何不敢打我?我说了,凡是与武力相关的,我都不会。难道你连我也晃不动吗?」

梁仲彦道:「我无缘无故,为何要打先生?这是大逆不道。」

宋问道:「那我无缘无故,可以罚你吗?」

梁仲彦摊手道:「为何啊!」

宋问:「因为你方才不听我的话。」

梁仲彦急道:「那是因为先生说的话不讲道理!」

众学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。

宋问道:「是了,你们也知道还有道理。处事讲道理,处刑讲律法。而不能因一己喜恶,擅自定论。」

「正是因为有律法,有公正,所谓的蚍蜉与大树,才不是由人的权势和力量决定的。」宋问道,「所以,我说的蚍蜉,不是你们,而是证据。御史公,大理寺卿,太傅又如何?再加几个尚书,没有证据,就是晃不动大树。」

孟为道:「可是明明有证据啊!不还是先生您自己交的吗?」

宋问问道:「假如孟为家境贫寒,家中只有一个铜板。而黄世谦家境富裕,家中有一万两白银。两人都出去买饼,孟为要一铜板,黄世谦也要一个铜板。这一天,孟为和黄世谦买的饼都被偷了。两人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?两人若自己处置,处置的方式,会一样吗?」

众生沉默片刻。

冯文述道:「自然是不一样的。对孟为来说是倾家荡产,对黄世谦来说,却只是九牛一毛。岂会一样呢?」

宋问点头:「大树用了几十年,才长成了一颗大树。他所付出的时间,心血,以及他与人之间的情谊,都是他的根须。他的根须比别人牢固,那是他自己经营起来。你们不是没有晃动他,你们晃动了,只是还不够有力而已。」

「陛下也不是不讲公正,陛下如果真的不讲公正,他不会罚张兆旭,但是他罚了。只是对於他来说,证据还不够有力,比不上陛下心中的情义。」宋问道,「各人所见所想所感,都不一样。人不够绝情,所以的确做不到绝对的公正。事情真临了,你们自己也做不到。」

「其实最不平等的,是你们的身份。一个是君王,一个臣子。你们如果认清不了自己的身份,还是不要去做官了。」宋问道,「当你手上的筹码不够多的时候,永远不要想着,去逼迫你们的君王。证据,证据才是你们的力量!证据,才应该是你们要去努力的方向!」

众生思索片刻,点头道:「学生明白了。」

「我希望你们遇事,不要那么悲观。民间说官场昏暗,是因为他们想的不多。其实没有那么可怕,有什么可怕的?大家都是人嘛。」宋问摊手道,「看,郑会不是就回来了吗?当初多少人以为他已经在劫难逃了?绝处逢生,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?」

一旁的黄世谦弱弱举手道:「其实我一直没听明白,你们到底在气什么?」

另一武举科的学子道:「是因为楚姑娘的事情,最终不了了之吧。哪怕郑会被人放出来,」

「张兆旭不是被罚了吗?」

「是因为这事被罚?那惩罚委实轻了些。」

「哪听闻过这样判的?大理寺怎么可能管这种案子,肯定不是因为这事。」

「郑会被人放出来就不错了,这无证无据的,县令还是张家人,能怎样?」

「就是!」黄世谦拍拍旁边人道,「你们还是消消气,有什么大不了的嘛。」

众进士科学子:「……」

毕竟大理寺接手之后,消息并没有过多外露。

只有朝堂官员知道些风声。

大梁重文轻武,选武举科的学子,大多都是平民。

冯文述拍拍屁股站起来道:「没意思。说这些太没意思。不如骑马去。」

孟为跟着站起来道:「先生,让您见识一下我的骑术。」

武举科学子起立:「在我们面前说骑术?看来是得露一手才行。」

宋问道:「你们骑术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啊。反正你们的经义课成绩,都很惨烈。」

众生哀嚎:「啊——?!」

宋问摆手:「去吧去吧。痛并快乐的生活着吧!」

教骑射的先生逛了一圈回来,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。

又看见宋问,走过去服道:「方才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,说是心痛如绞。如今见了你,倒是很听话。宋先生,名不虚传啊。能否传授一下。」

「其实我也很心痛,只是没有人会来安慰我。」宋问道,「道理其实大家都懂。但听见有人说出来,感觉就是不一样。」

骑射先生:「……啊?」

宋问拍拍他的手,意味深长道:「所以你也来搭个伴吧。独悲悲,不如众悲悲。嗯。」

骑射先生:「……」

要说宋问失望,是有的。但也不是很大。毕竟她原本也没抱多少的期许。

可真要说起来,她还是高兴居多。

因为终於有人来找她,谈商舖转租的事情了。

送走来人,宋问高兴道:「小的们,我即将变得很有钱了!」

林唯衍也很高兴:「真的吗?那我也是。」

「……」宋问戒备道,「你想做什么?」

林唯衍微笑。

宋问:「不告而取是为偷!」

林唯衍保持微笑。

宋问:「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!」

林唯衍继续微笑。

宋问:「……」

宋问:「我给你十两银子,你爱咋滴咋滴,别来霍霍我。」

林唯衍点头。

小五小六期盼道:「少——爷!」

宋问:「……」

她怎么觉得自己养了一众大爷呢?

商业街的事情虽然才刚刚起步,但朝廷已经将车道改了,两头的路也开放了。

近两日一直在公告,也招了不少的摊贩。

户部也没有经验,就当举办庙会一样,吸引百姓前往。

宋问与家中几位小的,都决定去看一看。

於是一窝蜂的涌到了街上。

商业街的名目独特新颖,许多人是慕名前来体验。

其中不乏商贾,毕竟两边的商舖,还有许多是空着的。

加上朝廷大力鼓吹,此处位置绝佳。

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看起来是很成功了。

宋问走的很慢,夹在人群中探查情况,身后几人便有些不耐了。

宋问将他们三人都打发出去,让他们届时自己回家。

午间,去了旁边的一间酒馆,决定先休息一下。

出手阔绰,一人订了个临窗的包间。

站在窗口,向下张望。

熙熙攘攘的人群,此起彼伏的欢声。

宋问才算见识到长安的繁华。

城池的繁华,都是因为人。

哪怕年年岁岁都是不同的人。

所有的到来与逝去,都不过是历史长流中的一粟而已。

「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」

宋问刚念完,就听包厢的隔壁,传来一道声音:「先生为何,忽生感慨?」

这里的包厢,并没有明确的隔开。

店家为了省些空间,两个房间,隔的不是墙,只是一排门而已。

隔壁人又道:「你我既不相识,怕也无缘再见,不如聊聊?」

宋问仔细一听,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,不像是不相识的感觉。

带着醉酒的音调,看来喝得不少。

隔壁人自嘲般的笑道:「我亦是行人?他人於我,才都是行人。」

宋问:「……」

我勒个去唐清远?!